2024-04-15

山村盲人说书人的悲哀,小时候爬黑板认字,55年没学会做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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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胡伟,今年55岁,俺家住在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马老庄村凉水泉组,按照通俗的说法,我是个瞎子。我原来还能看见点儿,就是看不清,7岁上学,上到初一,不中了,就连爬到黑板上也看不清了,就回家学说书戏。到2008年,眼前头彻底一片黑,啥也看不见了。我这一辈子,最感激的人就是俺“妞”(当地方言:娘,音有些拐,第一次听的不明所以),要不是她,我也活不到现在。如今说书戏不吃香了,家里全靠俺“妞”种地过生活……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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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家没有一个人戴眼镜,不知道我是咋回事,三四岁看东西就不清楚,该上学了,俺爹去学校给校长说,校长可发愁,说:“恁家伟是个好娃子,安生的跟个小闺女一样,就是他那眼,来学校怕是不中。”好说歹说,上了三天学,坐头一行也看不清黑板,真是不中。俺爹觉得我也不是上学那材料,就背回来了。那时候不是兴唱样板戏,我就跟着喇叭学。别说老天爷不绝人活路,我学戏还是像那回事的,后来学校要出节目到村里巡演,就又叫我去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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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开始去学校,都是俺爹背着我,我跟老师坐一张桌子,黑板上写完了,要擦黑板,老师得问一句:“伟,记住没?”要是没记住,我得爬到黑板上凑近看一遍,八九岁的时候,我的眼睛看字都得凑上去了。两米远有个人,我只能看见是个人,鼻子、眼都分不清楚。凑合着上到初一,样板戏也不唱了,我就不上学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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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农村不是没有啥文化娱乐,不唱样板戏了,冬天大长夜咋办?农村有说书的,大队会请来说书先生。吃了晚饭,带凳子的带凳子,搬石头的搬石头,借着煤油灯听先生说书。我爹背着我也去听,听得多了,也学了几嘴。俺爹一看,中,像那回事,就给我找了个师傅。我是12岁正式拜师,学说书拉弦子,一唱就是四十多年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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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傅活着的时候,他去哪儿,都是拉一根棍子,他前边走,我背着弦子,跟着他的棍子。后来师傅不在了,去哪里演出了,就是俺闺女牵着我。对了,我没有结婚,咱是瞎子,没人看得上,闺女是收养的,现在十几岁了,说是我闺女,其实都是俺“妞”(娘)养活的,靠我可不中,我自己还顾不住自己呢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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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兴包产到户的时候,我们出去都是挨家挨户收粮食,那时候没有钱呀,咱眼睛看不见,种地也不中。到哪个村子了,晚上唱一场,白天拿个布袋,去村子里要粮食,一家一碗玉米,就算是给我们的酬劳了。那时候人实在,基本上到谁家,都会给挖一碗,也有的人滑头,一看我们去了,门上着,咋喊叫也不开,不过那是极少数,一双手伸出来,十根指头还不一样齐呢,更别说人了。有的是家里真没有,有的是不想给,不开门也就算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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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回来玉米,那咱就吃玉米饭,稀的糁汤、稠的玉米饭、蒸的玉米面窝窝,甜的、咸的,俺“妞”想着法给俺做,所以说,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喝玉米饭。我不喜欢喝太稀的,玉米饭里面搅一点大米或者小米,稠稠的,我能喝两碗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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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吃菜也没啥讲究,都是自己种一点萝卜、白菜。以前那有油炒菜呀,萝卜丝放点盐腌腌就行了,不像现在,吃个豆腐、豆芽啥的,村口商店都有卖的。我喜欢吃煎饼,俺闺女也喜欢吃,俺“妞”她知道俺俩这习惯,忙了蒸点馒头,不忙了就给我们爷俩摊煎饼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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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不怕恁笑话,出去演出,穿一样的服装,我一摸就知道哪是我的衣服,胸前有饭锅巴,前襟有洞的就是我的了。农村人实在,去谁家唱戏,先掏烟,学会吸烟也有20多年了,别的没啥爱好,就是吸点烟。以前有那几毛钱的,现在涨价了,最便宜的也得三块五,我就省着点,两天吸一盒烟。在家吃了饭,俺“妞”都会用毛巾给我身上擦擦,滴的有饭粒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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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爹活着,靠俺爹,俺爹没了,家里里里外外靠俺娘。俺闺女学校唱歌,人家别人唱“世上只有妈妈好”,就俺闺女唱“世上只有奶奶好”。俺“妞”也都70多岁了,种了两亩多地,种点菜。10年以前,我还能挣钱,这几年老了,坠子戏也没人听了,没啥收入,花钱都是靠国家给的低保养着了,觉得成了俺“妞”、国家的负担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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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不知道,俺家最难的时候是前年,我嗓子不得劲,肿了一冬天,出不去,那就没一点收入呀。闺女去上学,一星期50块钱生活费都没有,都得花俺“妞”的养老金。闺女说不上学了,回来帮她奶奶种地,那会中?她才12,我12岁那时候正学艺呢。社会上还是好人多,好心人帮着俺闺女重新上学,今年都上初中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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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书戏唱了大半辈子,别的啥也不会,一个同行说想拜我当师傅,去哪了搁伙计一起去,我说那中。前几年就收了一个徒弟,他唱,我拉弦子。说实在的,年纪不饶人,唱的稍微时间长点儿,顶不起来,唱不动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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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开始出去,是俺师傅拉着我,现在是俺徒弟拉着我。伙计们都说:“胡伟这家伙真是好命,你看冯国营跟郑玉容俩人,看不见,啥都得靠自己,这家伙在家有娘做饭,出门有人牵。”我也真是觉得自己命好,时时都能遇上贵人帮助。那一年去南阳,下大雪困山里了,住一个生产队的场房屋(存放打麦机等公用农具的房子),在那个村住了半个月,天天有人送饭,还收了几个干儿干闺女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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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俺徒弟是俺乡的文化宣传员,除了低保金,每年还有几千块钱的宣传费,算起来跟出去唱场子收入也差不多。原来山里人逢年过节了请我们,现在各村都没啥人了,也没人请了,我学有12本大戏,76小段,快忘完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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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辈子也不知道照过几回像,反正看不见,跟别人的合影也没收拾过。这是那一年好心人来咱家帮咱闺女,给俺照了一张全家福,俺“妞”收拾着,就这一张全家福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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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认识我的人见我都会问:“伟,你那手是咋回事,不停的抖哩?”我这只手,是打简板打伤了呀。你不知道,那时候年龄小,嗓子好,别人一天唱俩小时,我能唱4个小时。说书戏不是光用嘴唱,还得打简板,我老早就知道这手落下毛病了,我闲,它不闲,不停的抖,还想着打简板呢,除非睡着了不抖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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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“妞”年纪大了,我光想着咋能让她享两天福,年轻时候没那本事,各村跑着唱戏,现在了,还是没本事……这五十多年了,一直都是俺“妞”照顾我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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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再唱戏了,认识的老唱家,死的死,瘫的瘫,老的老。我就给徒弟说:不管做多大难,你得把我这本事都学会,老祖宗传下来几千年的曲艺文化,不能到咱们这儿断了,后继无人了,那就算死了,我也没脸见我师傅呀。俺徒弟说:“中,我寻人给你会唱的都录下来,慢慢学。”哎,我知道就算他学会了,人家都是听唱歌了,还有谁请咱们呢……

 

 

近期录制了一部分胡老师的坠子书视频,正在整理字幕,随后会在今日头条通过付费收听的方式,为他的艺术找一种互联网时代的出路。

 

来源: 河洛乡村

发布时间:2019年11月30日 03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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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:大河乡音信息通讯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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