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岁男孩的悄悄话：别告诉我爸爸，有了身份证，我想去打工

韦青炫今年13岁，在十几里外的乡中上初一，不过什么时候能到学校，还不知道。韦青炫的家在河南省西部山区，兄弟两个，哥哥初中毕业后没有再上学，跟着亲戚外出打工了。春节，爸爸住院，因为需要喂鸡，韦青炫听妈妈的话，一个人在家住了两天，又到医院陪爸爸。韦青炫的爸爸韦小伟腊月二十七尘肺病发作，感觉不适，自己打了120，还没到医院就已经休克了……住不起重症监护室，症状稍微轻一点，又回到山里。

今年43岁的韦小伟非常消瘦，站的时间长了，受不住，坐的时间久了，也不行。“浑身没一点劲，去年我还160斤，扛一袋玉米能扛动，住这一回院，真是死里逃生。现在不中了，出去转转也走不动了……”

16岁的时候，韦小伟跟着亲戚在私人金矿开采矿石，那时候矿洞里条件很差，炸药响过，矿洞里还是浓浓的烟尘，他们就开始头上戴着矿灯，往外拉矿石了。“那时候年轻，不在乎，也就不知道会这么厉害，现在知道也晚了。”

韦小伟知道有“尘肺”这种说法，已经是2006年，到本地医院检查过，造影结果显示肺部有轻微阴影，能吃能喝不耽误生活，韦小伟又到了山西。10年前后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，韦小伟一年能赚将近10万元。“那时候，一年挣8、9万，不少了呀，反正在俺这儿是不少了。”韦小伟和老父亲分了家，另外盖了一座平房，拉了不少红砖，准备再起一层，圈个院子。

韦小伟的妻子告诉作者：“他几个舅都是那病，他们在一起干活，就他最轻。这几年，我们这儿有很多得那种病的，都走了，俺也担心。大爱清尘的志愿者来家里做统计，去平顶山医院洗肺，俺也去了，想着都没事儿，谁知道……你是不知道呀，吓死我了。那是腊月二十七，他扶着院里的砖头堆吐血，没到医院都昏死了，迷了6个小时，也是他命大，后来救过来了……”

韦小伟病重以后，本来就内向的韦青炫变得更加胆小，晚上甚至要求跟爸爸妈妈一起睡。妈妈打算到县城打工，韦青炫不愿意，总是拿着手机问妈妈，语文不会，数学不会，英语也不会……妈妈很无奈：“我知道他是怕我不吭声走，我连小学都没毕业，我懂点啥呀？”

家里只有一张小方桌，上面摆放着一些杂物，他就在一张小凳子上看书写字。韦青炫是根据教育频道的电视直播学习，电视上讲得快，韦青炫学的很吃力。山里的小学是没有专业英语教师的，读初中之前，除了会几个最简单的单词，熟练的就算是“ABCDEFG”那首字母歌了。上一次期中测试，考的成绩很不理想，韦青炫说不打算上学了，爸爸妈妈连哄带吓，总算安抚了他的失落。

“青炫学习不算好，我问过老师，说娃子初中毕业，上个普通高中，没啥问题。我想着他哥不听话，初中毕业都不上了，我想叫他多上几年，谁知道又弄个这……”拉回来准备垒院墙的砖头已经放了3年，砖头缝里长出来的小树苗都有筷子粗了。“干不动，这两年是一年不胜一年，要不是，早就弄了，我自己也会垒墙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着院墙垒起来了……”妻子劝他：“那会等不着？你干不动了，不是还有我么，成天光那么悲观，对你啥好处？”

手机没电了，韦青炫边充电边看书。钉钉群里，老师正在解答同学们的问题，韦青炫从来不提问题，他认为手机上发东西是要流量的，家里没有无线网，只看不发，能省一些流量。“我哥挣的钱够他花，我要是去学校了，一天光吃得8块钱。我爸在医院，一天都是一万多（重症监护室治疗），俺家没钱了……”

因为包过二年地，家里的粮食三五年吃不完。韦小伟养了二十多只鸡，想着要是有城里人进山游玩了，能卖一些土鸡蛋，或者炖土鸡，多少也能有几个花销钱。竹筐里面，两只母鸡并排下蛋，韦小伟告诉作者：一天能收十几个。韦小伟从小不喜欢吃鸡蛋，不喝奶粉，身体暴瘦之后，医生让他补充营养，从上个月开始，每天强忍着吃两个荷包蛋。

上房的鞋盒里，装满了鸡蛋。因为疫情原因，春节后进山的人很少，再加上红皮鸡蛋现在才3块多一斤，这些土鸡蛋也就卖不出去了。韦小伟的妻子说：“夏天鸡蛋容易坏，实在不行了，买点粗盐，腌成咸鸡蛋。”韦小伟阻止了：“你老能！娃子一开学，一去就是一个星期，咱鸡多，腌腌你自己吃？”

家里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摩托车，以前接送韦青炫上学，都是韦小伟去，现在骑车到学校就有些力不从心。“叫她学骑车，说二年了，就是不敢，老怕摔倒。说实在话，我都想给家里啥事都安排一下，啥时候伸腿了，他们也不用慌张。你是不知道，俺一起干活的，差不多都死完了，估计我也快了……”

看到爸爸情绪低落，韦青炫把作者引到房子后面，捡了一根小树枝，在地上画着。“叔叔，你知道不知道多大年龄可以办身份证？你别跟我爸说，我不想上学了，我想去打工。我哥回来的时候，我问过，他说我太小了，没人要。我爸不能挣钱了，以后肯定是我妈出去打工挣钱给我花，给我爸治病，我不想我妈受罪。以前我爸出去打工，地里活都是我妈干，我都知道，我也知道我爸的病……”

我不知道13岁的孩子是怎样想起来这些话的，在屋里，他可是很少说话，问一句答一句。作者不能给孩子出什么主意，告诉他大爱清尘有助学基金，只要他好好上学，会有好心人支持他的。韦青炫甩掉脸上的眼泪，走到石堰下的地边，抱了一捆木材，拖向厨房……

根据国家卫计委的数据显示，2012年，全国共报告职业病27420例，其中尘肺病24206例，尘肺病报告病例数占2012年职业病报告总例数的88.28%。呼吸，成了这些农民工最奢望的事情。还不到中午做饭的时间，韦小伟的妻子已经在厨房忙碌了，厨房没有烟囱，屋子里都是浓烟，韦小伟说：“去年回来（别处种地之后），就想着安个烟囱，拖到现在，往后，我估计是没能力了……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后记：

按照惯例，河洛乡村走过的地方，都会留下一些物资，还是老三样。

孩子开学之后，家里就剩下韦小伟（化名）两口子了，下次去的时候，会给他们带上那种一体的电饭锅，避免韦小伟脆弱的肺再遭受烟熏。

孩子上学会帮他申请“大爱清尘”的助学基金。

别的，真帮不了他们什么，只能给他们鼓劲加油！

来源： 河洛乡村